第十三章：公开变奏 (第1/2页)

    两天後。

    这四十八小时，程聿试图将自己重新塞回那个名为「正常」的模具里。他强迫自己按时起床，刮胡子，将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。他甚至重新开始备课，在静山区那间空无一物的公寓里，对着墙壁反覆练习讲稿，试图用学术的、冰冷的秩序，来覆盖掉旧居里那个夜晚所带来的情感混沌。

    但这一次，静默之塔失效了。

    镜子里的倒影是陌生的，每一次抬眼，他都彷佛能看到另一个「他」在冷笑。那份由他亲手写下的杀人笔记，成了无法驱散的幽灵，盘踞在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。他成了一个演员，在扮演一个名叫「程聿」的无辜大学讲师，但内心深处，他恐惧自己随时会脱口说出不属於这个角sE的台词。

    回到天普大学的讲台，是他这场徒劳表演的最ga0cHa0。他需要人群，需要一个公开的、充满秩序的场所，来向自己、也向那个可能潜藏在T内的魔鬼证明——他依然拥有控制权。

    晨光透过艺术史系教学楼的几何形高窗，在水磨石地板上投下熟悉的狭长矩形。一切如往常般静谧有序，空气中是旧书页、粉笔灰和乾燥植物混合的气味。

    程聿站在讲台後，身Tb平时更加单薄。熨烫得没有褶皱的灰sE衬衫，最上面的钮扣一丝不苟地扣着，但这种惯常的秩序此刻显得脆弱，随时会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碎的伪装。

    他的眼神依旧避开学生们的直视，落在後墙那个安全的虚空点上。但今天，那个点似乎也不再安全。它带着某种他无法名状的威胁感，让他不得不时常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「今天我们讨论宋代绘画中的计白当黑理论。」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平稳清晰，每个字都吐得准确无误，「这个概念强调的不是画面中有什麽，而是没有什麽。空白的部分，往往b实T的部分更能传达画家的意图。」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教室最後排响起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。

    不是普通的铃声。

    程聿的身T瞬间僵直。

    那是一段旋律，一段他再熟悉不过的旋律。冰冷的钢琴音从劣质的手机扬声器里流出，每一个音符都JiNg准地击中他神经的痛点。《禁sE奏鸣曲》的开头乐句，被改编成了一段短促的手机铃声。

    铃声持续了也许只有五秒钟，但对程聿而言，那是无尽的五个世纪。他能感觉到教室里几十双眼睛突然聚焦在他身上，学生们察觉到讲台上那个一向冷静自制的老师，正在发生某种令人不安的变化。

    「抱歉，老师。」後排的学生慌忙按掉手机，但铃声的余音还在空气中震颤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，一圈圈扩散开来。

    程聿的手紧紧握着雷S笔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。他能感觉到那GU熟悉的静电噪音开始在脑中嘶嘶作响，记忆的碎片在边缘蠢蠢yu动。

    「程老师？您还好吗？」前排的一名nV学生关切地问道。

    程聿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了太久。他强迫自己重新聚焦，但声音已经不如之前稳定。

    「没事。我们……我们继续。」他清了清喉咙，试图重新掌控课堂节奏，「计白当黑，这个概念……」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教室中段又响起了一声手机铃声。

    同样的旋律，同样的音符。

    这次，程聿再也无法保持镇定。雷S笔从他手中滑落，啪嗒一声撞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他的呼x1变得急促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
    「关掉！」他的声音突然提高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急切和恐惧，「把那个该Si的铃声关掉！」

    这声喊叫在安静的教室里炸响，每一个学生都吃惊地看着他。那个平日里温和有礼、从不提高音调的程老师，此刻脸sE苍白，双手颤抖，眼中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惊恐。

    第三个手机响了。

    然後是第四个，第五个。

    那段旋律不再是声音，而是一种传染病，在教室的空气中迅速蔓延，从一个听筒钻进另一个听筒，最终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、寄生。

    「停下！」他几乎是在尖叫，「都停下！」

    但铃声还在继续，一个接一个，此起彼伏。教室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音乐盒，奏响着他最恐惧的乐章。程聿捂住耳朵，身T剧烈地颤抖，那些音符是实T的子弹，正在撕裂他的灵魂。

    学生们开始SaO动，有人站起身想要接近他，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或叫救护车。整个教室陷入混乱。

    「所有人出去！」程聿嘶吼道，「所有人都出去！现在！」

   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原始的、野兽的恐惧，学生们被这种恐惧感染，开始慌乱地收拾书包往外冲。在这片混乱中，程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教室後排角落里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静静地用手机拍摄这一切。他的脸隐在帽檐的Y影里，但程聿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满足和恶意。

    「你……」程聿想要指向那个人，但对方已经混在逃离的学生群中消失了。

    当教室终於安静下来，程聿一个人站在讲台上，身T摇摇yu坠。他缓慢地弯下腰，捡起掉在地上的雷S笔，那个小小的动作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。

    他知道，一切都完了。

    那个躲在暗处的指挥家，刚刚向全世界宣告了他的存在，也宣告了程聿的罪名。

    下午时分，蔚城的网络和媒T陷入了狂欢。

    「天普大学惊现失控教授，疑与连环命案有关」的标题在各大新闻网站首页闪烁。那段在教室里拍摄的手机视频，短短几小时内就被转发了数万次。

    视频中，程聿苍白恐惧的脸、失控的尖叫、颤抖的身T，都被无情地放大，成为公众猎奇和猜测的对象。

    都会镜报的记者梁小雨坐在编辑部里，眼睛发亮地看着电脑萤幕上不断攀升的点击数据。这是她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新闻，一个能让她一夜成名的独家报导。

    她迅速敲击着键盘，标题已经想好了：《独家揭秘：前警队天才顾问疑为连环命案真凶，课堂失控暴露心理问题》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在蔚城警务处总部擎天楼的顶层办公室里，关咏琪面对着桌上厚厚一叠新闻剪报，眉头紧锁。

    她是个五十多岁的nV人，经历过无数案件的洗礼，但此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。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响起，都是来自上级、媒T、市民的质询和抱怨。

    办公室的门被敲响，沈决走了进来。她看起来b平时更加疲惫，眼圈发黑，步伐也不如往常坚定。昨夜在旧居的守夜让她身心俱疲，但更让她煎熬的是内心的愧疚——她知道，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