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：黑盒 (第1/2页)

    程聿的问题悬浮在旧居凝滞的空气里，没有得到回答。

    沈决只是看着他，那双清澈的眼睛是一口深井，映不出任何答案，只反S着他自己苍白而困惑的脸。她没有肯定，也没有否定。这种沉默，b任何解释都更令人不安。它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道无形的裂缝，信任的基石上第一次出现了摇晃的痕迹。

    「下一个坐标。」沈决开口，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，她用一个新的任务指令，绕开了那片危险的雷区，「我们还在战场上。现在不是质疑地图的时候。」

    她的语气恢复了职业化的冷静，将两人之间刚刚萌生出的那丝温情与脆弱，重新用一层坚y的盔甲包裹起来。她退回到情报分析员的角sE，而他也只能重新戴上战地记者的面具。

    程聿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，垂下眼帘，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失望与更深的恐惧。他知道，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。他只能选择继续，沿着这条唯一由她铺设的、通往未知地狱的轨道滑行。

    他转过身，重新面对那架黑sE的钢琴。

    这一次，他没有任何犹豫。手指落下，奏出的不再是之前那种缓慢、充满渗透X的乐句，而是一连串快速、急促、充满了尖锐切分音的旋律。

    音符短促、破碎，彼此追逐、碰撞，构成了一首怪诞、狂乱的舞曲。这不是哀歌，也不是序曲。这是一首谐谑曲。一首充满了恶意与嘲讽的、来自魔鬼的玩笑。

    当这段旋律响起的瞬间，程聿的身T猛地一僵。

    感官世界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缓慢地被侵蚀，而是被瞬间击碎。

    没有渐进的过程，只有爆炸。

    他首先感觉到的是冷。一种浸透骨髓的、来自雨水的冰冷。他能感觉到粗糙的沥青地面摩擦着他的脸颊，混杂着沙砾与W水的气味钻进鼻腔。红蓝交错的警灯在他紧闭的眼皮後疯狂闪烁，将他颅内的黑暗切割成无数血红与幽蓝的碎片。

    然後是声音。不是窃窃私语，而是震耳yu聋的枪响，近在咫尺。那声音带着撕裂空气的质感，紧接着是子弹击中R0UT时沉闷的噗嗤声。

    愤怒。

    一GU纯粹的、guntang的、足以烧毁理智的愤怒，从他x腔的某个点轰然炸开，岩浆一般流遍四肢百骸。这不是因为嫉妒而生的恶意，也不是因为审判而来的羞辱。这是一种更原始、更根本的情感——被背叛的狂怒。

    「坐标……坐标描述……」程聿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烈的颤抖。他的身T在琴凳上不受控制地摇晃，弹奏的音符变得更加混乱、狂暴，「X质……背叛。绝对的背叛。强度……爆表！是一个瞬间的爆炸点！」

    他的额角青筋暴起，汗水沿着太yAnx滑落。

    「感官……视觉是混乱的，红蓝光，雨夜。听觉是枪响。嗅觉……是血腥味和硝石混合的味道。触觉……脸颊贴着冰冷的、Sh透的地面。」

    沈决的笔在本子上划出深刻的痕迹。她能感觉到从程聿身上传来的、那GU毁灭X的情感风暴。这一次，她无法轻易地「共感」，那GU狂怒太过猛烈，带着强烈的排他X，她只能像站在飓风眼之外，感受着那GU几乎要将她掀翻的气流。

    「还有什麽？」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乾涩，「那个背叛你的人！他是谁？」

    「我看不清他的脸！」程聿嘶吼道，他的手指疯狂地在琴键上砸下不和谐的音程，「但我知道是他！我知道！那种熟悉的、带着一丝怜悯的背叛！他站在我身後，看着我倒下，就像在看着一个……一个Ga0砸了实验的助手！」

    记忆的画面在狂怒的风暴中变得异常清晰。

    三年前的那个雨夜。「083专案」的收网行动。他根据自己那份完美的侧写报告，带领队伍进入了那个废弃的码头仓库。

    然後，一切都错了。

    目标不在预设的位置。线人惊恐地尖叫。黑暗中，枪火迸发。

    他记得自己被一GU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，脸颊狠狠地撞在地上。他记得线人倒在他身边，温热的血Ye溅在他的脖子上。他记得自己抬起头，在红蓝交错的警灯中，看到了那个站在雨幕里的、撑着伞的身影。

    陈志明。

    他的同僚，他的队友。那个在他报告上签字，并第一个指责他「刚愎自用」的人。

    但记忆并未就此停止。

    在狂怒的核心，还包裹着另一种更沉重、更令人窒息的情感。

    罪恶感。

    不是对自己失败的懊悔，而是一种更主动的、更具T的罪恶。他看到了一只手，一只戴着黑sE手套的手，从黑暗中伸出。那只手里握着一把枪，枪口还冒着青烟。

    那只手……

    是他的手。

    「不！」程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，猛地从琴凳上站起，身T向後踉跄，撞倒了谱架。

    「我杀了他……」他看着自己的双手，眼神涣散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，「我杀了线人……是我开的枪……」

    「程聿！」沈决一个箭步冲上前，抓住了他冰冷的、剧烈颤抖的手臂，「回到现实！看着我！那不是你的记忆，那是情绪的W染！报告上写得很清楚，线人Si於匪徒的流弹！」

    但程聿听不进去。那GU混杂着狂怒与罪恶的情感洪流，已经彻底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。他看着自己的双手，彷佛上面沾满了洗不掉的鲜血。

    「是我……」他喃喃自语，眼神彻底失去了焦点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一个被遗忘的细节突然浮现。

    他记起了什麽。那个雨夜，他曾经做过一件事——将资料备份藏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个念头，成了他在崩溃边缘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「有东西……」他的声音突然变了，不再是绝望的呢喃，而是一种发现线索的、急切的低语，「我藏了东西。」

    沈决愣住了。「什麽东西？在哪里？」

    程聿没有回答。他甩开沈决的手，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间的角落，那个摆放着一张蒙尘书桌的地方。他的动作不再是失控的，而是一种被古老本能驱使的、JiNg准的寻找。

    他跪在地上，无视满地的灰尘，将手伸到书桌底下，m0索着。他的手指在桌板的背面，沿着某个特定的纹路移动。然後，他用力一按。

    一声轻微的「咔哒」声响起。

    书桌底部一块不起眼的木板弹开，露出一个小小的、被挖空的凹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