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断後 (第2/2页)

拦住马头，「一旦您出城——」

    「再迟一步，她的人就散了！」沈望低吼，几乎是用牙缝挤出来，「放手！」

    副将与他对视片刻，终於松手，吼向城卒：「弩手掩护！小门放行！」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门洞一狭，风从城外灌进来，带着泥与血的气味。沈望一策马，像一道黑影贴地滑出去。他没带旗，没喊话，只带了八名亲随，刀出鞘时只有一个字在心里回响：去。

    雾里辨不清方向，他靠的是城头与粥棚之间日日夜夜走出的那条线：先过浅滩，再贴着芦丛，然後是那块他昨日记下的断石，往右三丈，有一条可以两马并行的y地。

    「弩——！」城上旗幡一摆，第一排箭雨呼啸而落，昭璃前方的敌骑被S得乱了阵脚。沈望抓住空档，长剑平举直刺，瞬间把两骑之间的缝撕得更大。他从缝里钻过去，第一眼就看见了昭璃——她肩口有血，鬓角Sh透，眼神仍像一块打磨到极亮的铁。

    「退！」他几乎是怒吼，勒马挡在她侧後，长剑一扫，把b上来的枪锋挑开。昭璃回头一眼，眼神刃冷：「你疯了？」

    「你想Si吗！」沈望反吼，声音因暴喝而沙哑。

    「你是领主！」昭璃的声音像一把刀，当头劈下，「若因我而亡，全军皆败！」这一声把他锁住。x口烈火仍在烧，他却y生生把马头按住，没有再往前多踏半步。

    他换了口令：「护人——走！」亲随立刻明白意思，两两一组，架人往後退；城上弩手第二排箭紧跟着落下，把敌骑压得抬不起头。

    昭璃在前开路，沈望在侧回护，两人几乎背靠背，像一个旋转的圆心。她替他挡下一枪，他替她剁开一条绳索；她喊「左」，他不问就斜切出去，把从左侧m0上来的黑影b回芦丛。

    一道黑影不知从何角度渗进来，铜钩飞得极刁钻，直接套在昭璃的手腕上。沈望心口一缩，半个人几乎要飞出去。他没飞——他把马鞭一甩，系在钩链上，用力往回拽，昭璃顺势一沉肩，腕骨一扭，钩链崩断。

    「走！」她吐出一口血腥，回身又劈倒一人。

    城门渐近，号角两响，门洞内的火把把雾切成碎片。最後一段路最危险，敌人像发了疯似的往前挤。沈望把最後一名落在後头的少年扛到自己马前，腰背在那一瞬被长枪扫中一记，痛得他眼前一黑。他咬牙不吭声，提马冲进门洞。

    「关门！」副将在门内吼，木桩落下，厚重的门板在身後轰然一阖，把外头的骂声与兵刃声隔开。

    城内一时喧哗，人影晃动。妇人抱着孩子，哭得像要把整个人哭散；老者瘫坐在地上，连连磕头；小兵们扶着彼此，手还在发抖。昭璃站在门边，肩头的血顺着甲片往下滴，滴到石地上，粘成几朵黑红。

    沈望翻身下马，脚一落地，膝头一软，副将眼疾手快扶住。「大人——」

    「我没事。」他喘了两口，抬眼去找昭璃。她也在看他，目光极冷，像刚从水里拔出的剑。

    两人对视片刻，昭璃转身：「医官！」

    医官提着药箱挣出一条路来，先去看小孩与老者的伤，又被昭璃叫住：「给他们先包。」她抬眼斜了沈望一下，才低头拉开自己肩头的衣襟，露出那道割开的伤口，「我能等。」

    医官看了一眼沈望，又看昭璃，心里暗叹，还是照办。沈望抬手想说什麽，昭璃已经别过脸，把那句话堵回去。

    等第一轮处置完，昭璃才坐下。医官替她清洗伤口，盐水一灌，她眼皮抖了一下，没出声。沈望站在一旁，手指不自觉握紧。医官包好，转而去看沈望腰侧。甲片一掀，青紫正慢慢冒出来。

    「皮伤。」沈望道，像是说别人的事。

    医官r0u了药，绑上布。昭璃这才抬眼，声音冷清：「你今日的冲动，值不值得？」

    沈望看着她，沉声回：「值得。」

    昭璃眉心一皱。

    「不是因为你。」沈望补了一句，「因为他们。」他朝刚被带进来、坐在地上发抖的那群人一点，「他们如果Si在门外，我守的墙，就空了。」

    昭璃盯着他，眼里的冷慢慢退下一层。她没有夸，也没有笑，只吐出一声极轻的「嗯」。

    转身yu走时，她又停住，回头看他：「下不为例。你若Si，我没法替你守墙。」

    沈望低声：「我记住了。」

    昭璃走了两步，又回头，像想起什麽：「明日的粥，孩子们怕会多来几个。多备一口锅。」

    「好。」沈望点头。

    她终於转身离开。人cHa0像cHa0水一样让出一条路，她的背影瘦直，却像一根钉，把乱哄哄的城心钉住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夜里，雨停云散，星子被风擦亮。城楼上，沈望站在nV墙後，腰侧的药还在发热。他闭上眼，耳里像还有刚才的马蹄声。他想起她在门下的那句话：下不为例。

    他知道她是对的。他也知道，自己今天若不去，今夜会睡不着。

    风带着粥棚的米香，还有一丝淡淡的姜。沈望低声道：「明日，多备一锅。」

    他又想起还粮之信上那行小字——愿我们守住的，不止是墙。心里有个地方，像在慢慢变暖。

    远处校场，一盏灯准时亮起。他知道，那是昭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