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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6】想要变坏的苏苏会被欺负 (第1/1页)
苏尘屁股底下的床铺被花液浸湿又被体温烘干,才等来了昨日的僧人。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,但漫长到足以令他绝望。 门扉被推开的时候,门外万物欣欣向荣,天光明艳,鸟雀鸣响。 仅仅一门之隔,苏尘好似在静静地腐烂。 似乎感知到僧人的气息,在他身体里作祟的小白虫失去了动静,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物。 僧人阖上门的声音打断了苏尘的幻想,他闭紧了眼,不做声地装睡。 僧人脚步声很轻,苏尘闭合的眼皮感知到他投下的阴影,然后身体一轻,身体上凉凉的,一股浓郁的药香沁入心田。 僧人上药的动作轻柔,也许是止疼的药剂还在发挥作用,分明是剜rou的伤痕,苏尘竟真没有感觉到疼。 原本是装睡,后来苏尘竟真的睡着了。 朦胧间他感到身体裹上了一层薄被,就又听到“笃笃笃”的声音。 一声又一声碾磨药材的声音,不徐不疾,恰到好处,十分规律。 苏尘恍恍惚惚地想起自己应该拒绝他的药,又抵不过睡梦的诱惑,放松了身体睡着。 就这么躺了半日,约莫到了中午的时分,苏尘才像是一脚踏空一样,心有余悸地醒来。 梦里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得了,但是眼角仍余留着泪水。 碾磨药材的声音断了。 苏尘偏过头去看他,就红着眼盯着看,一言不发。 僧人念诵了一句佛号,端着碗坐到苏尘身边,苦涩的草药味和礼佛的檀香味融合在一起,道尽了世间万般疾苦。 苏尘艳丽到锋利的眉眼间生出一丝戾气:“喂,你是听不懂人话吗?我不喝药!” 僧人抬起眼皮,将他的情态收入眼底,又扶起苏尘,把汤匙喂到嘴唇边。 “嗯。” 僧人回应的声音也平淡,若非一张出尘隽秀的面容,正该是庙宇里终年低头敲木鱼念经的和尚模板,很不会变通。 苏尘遭了大罪,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“宁我负天下人,不让天下人负我”,如今自觉应当黑化成了恶人。 他张了嘴,就像嗷嗷待哺的小雏鸟一样,仿佛乖巧地等待僧人的喂药。 只等被喂了药汁就吐在床上,最好还能挑衅地瞪这僧人一眼。 他什么都没有了,所以连名门正派弟子的体面也不需要有。 无论是僧人是气到打他一巴掌转身就走,还是隐忍下来,接下去还有好戏等着他,苏尘都觉得可以接受。他想了一晚上,大概是明白自己已经烂到了泥里,没必要再和佛门的人纠缠不清,配合佛子演一出慈悲普度的闹剧。 汤匙里的东西一进嘴,苏尘一截红艳的舌头搭在下唇瓣,刚进嘴的汁液被吐在床面上,然后睁大了眼睛瞪向这个只会“嗯”,“明白了”但实际上我行我素的僧人。 他自认为是在欺负僧人,却不知道自己通红着眼睛的姿态柔弱到可欺的程度。 僧人一愣,大概是没见过苏尘这般幼稚,又刻意为难的茬子。 苏尘也愣住了,汤药没有在口腔中留下苦涩的味道,反而是稠稠的甘甜的汁液。 ——僧人给他喂的是苏尘的午饭,用杏仁去了腥气的羊奶。 苏尘顿时不敢看僧人了,他垂下眼睑。 炸了毛、龇牙咧嘴的小猫傻了眼,毛也不炸了,也不再露出尖牙利嘴,看上去呆呆蠢蠢的,还有点儿心虚,抿着唇瓣维持一副有理的高姿态。 僧人放下奶碗,站起身离开。 苏尘一惊,他虽不想欠佛门的恩情,可看到僧人要离开的模样,心中还是一冷。 落到如他今日这般的下场,又哪有人能不怕?他敢于欺负僧人,未必没有倚仗僧人脾气够好的缘故。 可是终究,没有人会惯着他。 苏尘闭上眼,唇角已经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冷笑。 然后,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。 僧人完全有能力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,苏尘知道自己能够听到,是他在故意提醒自己。 苏尘感觉到勺子又被送到唇边,他伸出舌头舔了舔,苦的要命。 这一次是药。 他睁开了眼,看向一身灰扑扑僧袍的僧人。 “现在可以吐了。” 僧人眉目平和,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得有错。 苏尘顿了顿,冷笑着张开嘴,等药汁一进嘴,他就恶狠狠地吐出来。 他挑衅似的盯着僧人,就像一只弹出爪子示威的小猫一样。 僧人眸色愈深,不动声色地又喂了一勺。 这一次,苏尘紧紧闭着嘴,偏过头不肯喝了。 勺子抵在唇面上纹丝不动,僵持了半晌,苏尘才张开嘴,任由僧人给他喂药,然后又吐出去,墨玉似的眼珠沁出了一点儿血色。 再然后是第三勺,第四勺,僧人就像是没有脾气的泥偶,任由苏尘揉捏。 苏尘这次直接用舌头顶开了汤匙:“不用你烂好心。救人也该分一分哪些人要救,哪些人不要救。我这样的仆役,死在魔祸里的一抓一大把,你是圣人还是佛子,还想一个个救过来不成?你家佛子不开眼,救我一个挨千刀万剐的贱人,你一个小秃驴也要学他?” 僧人眸色沉沉地看了他一眼:“喝完今天的药,我不会再给你喂药。” “当真?”苏尘扬眉看向他,浓密的睫羽像是小扇子一样,中间的眼眸纯澈如新雨后的空山,其中的沉沉郁色一洗而尽。 僧人缓缓吐出一口气:“出家人不打诳语。” “那就说好了。”苏尘配合地张开了嘴,一派天真轻信的模样,似乎从未怀疑过僧人会骗他。实际上苏尘已经暗自松了一口气,本以为吐药一两次,眼前这个僧人就会转身离开,没想到竟是涵养太好了,这让苏尘不知所措,十分心虚。 僧人手腕极稳地给苏尘喂药。 得了僧人的允诺,许是苏尘也觉得自己原先闹出的幺蛾子很过分,配合着一连吞咽下数碗苦药。 苏尘眼中凝结了要掉不掉的泪珠,强忍着苦意,向僧人的袖袋看去。 僧人昨日答应的蜜饯,苏尘还记得呢。 如今药也喝完了,该给他了吧? 僧人一如昨夜一样收拾了药碗,临走前才在苏尘殷殷期盼的目光中转身,摸出蜜饯包,当着苏尘的面,捻了一块糖粉浓厚的,放进自己嘴里,然后把纸包折叠好,塞回袖子里,面无表情地说:“蜜饯没有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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